只见悠猊正一脸困惑的望着他。
「怎么了?」他认出这里是校内东部林区,他和悠猊相聚的老地点。
问题是,他啥时来的?
「我们刚才正讨论到学园祭的事,然后你刚突然发起呆,大概十秒钟左右吧。」悠猊盯着福星。
福星抓了抓头,记忆逐渐浮现。
他下课后就跑来找悠猊,两个人一如往常的分享着日常琐事。
「喔,没事,我大概有点累。」
「要回去休息吗?夏天的太阳对蝙蝠精而言太烈了点……」
「没关系,台湾的夏日比这强多了。」他想起国中时,当所有学生在烈日下洒汗聆听校长主任话当年时,只有他可以悠哉的待在教室里休息。羡煞人也。
悠猊见福星回神,便笑着接续话题。「下周南校的选手就会来这里了。」
「那么早来干嘛?比赛不是十月吗?」
「适应水土啰。」
「说的也是……」听说南校是建在南太平洋的珊瑚群岛上,和瑞士北校区的气候差很多吧。「你有去过南校区吗?」
「没有呢。我对南校区的认知和你差不多吧……」南校区是二战结束时才建立,算是校长的「德政」之一。
而那时的他,尚且幽禁在连黑暗都会被吞噬的裂缝之匣当中……
度过该死的第一千年岁月。
深色的眼珠因着情绪而转变,透出隐隐的琥珀色光芒。
「是喔?」没想到悠猊也有不了解的事。
「什么时候抽选手?」
「后天,始业式的时候。歌罗德说,选择的方式是『骨占』呢,也就是用神兽的骨头来占卜决定──悠猊,你还好吗?」
是他看错了吗?提到「骨占」的那一刻,悠猊的眼睛瞬间变成金色。
「嗯?」悠猊偏头微笑,阳光洒在俊秀的脸上,眼眸反Sh_e着闪烁的日光。
大概是他看错了。「用占卜来选择,感觉很不科学呢。」
「是啊。不过,特殊生命体的存在,本身就是超乎所谓的『科学』能解释的事吧。从另一个角度看,科学也是一种迷信。自然和超自然都是森罗万象的真理之一,只是因为观看者的眼光有限,所以觉得不同罢了。」悠猊抬起头,望向苍穹,「唯一能看透这一切的,只有一位……」
福星听不太懂悠猊的话,但还是故作理解的应了声,点点头。
「虽然说骨占的结果,都是选到优秀的精英,但难道校方都不担心哪一次会失常,抽到很肉脚的学生吗?」比方说,像他一样,咒法总是出错、变身都有问题的半吊子蝙蝠精。
悠猊转头,望向福星,「你想参加吗?」
「我哪配得上啊!」
「只是问你想不想,不是问你能不能。」如果此刻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他会让这答案成真。
呵呵……闷太久,真的太无聊了。
福星搔了搔头,考虑了两秒,「不想。」
悠猊略微诧异的挑眉。「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福星皱眉,努力思索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嗯……就好像是,我喜欢玩在线游戏,但是并不会想成为游戏里的人物。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吧。」
他喜欢交错于虚拟和真实之间,连结两个世界,但并不会想穿梭于其中。他喜欢坐在这边,操控着另一边的人,静静的观看在自己主导下的所有变化。但不会想置身其中。
「简单来说,就是喜欢隔岸观火吧。」福星击掌,下了个总结。
悠猊楞愕了一秒,然后……「哈哈哈哈哈哈!」
近乎狂喜的大笑。福星从未看过向来温和内敛的悠猊,如此夸张的展现自己的情绪。
「太好了,福星,真是太好了。」悠猊止住笑,满意的望着福星,然后又忍不住轻笑了一阵。「这个想法很棒!非常杰出!」
很好。这才是他的利器,这才是配得上他的法仪。
愚者才会去想趟浑水。战场上真正的英雄不是在前线厮杀的士卒,而是在后阵指挥的将领。真正的强者并不是台面上建功立业的英雄,而是在台面下、看不见的黑暗里,默默操控整个历史发展的──
福星面对悠猊的赞赏,有点不知所措,腼腆的笑了笑,「没那么厉害啦……我只是个只会躲在背后观战的俗辣而已。」
「确实是这样没错。」悠猊大笑,然后在福星的笑容垮下来之前,补了一句。「不过,我会帮你搭建属于你的舞台。让你变成英雄。」
「这种事──」哪有可能发生啊……
「这种事,正在发生。」
「啥?」
「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
悠猊伸手,轻轻的往福星的头上拍了拍。
熟悉的朦胧感覆上了福星的意识。
「回去吧,然后暂时忘了我。等待我的召唤。」
福星点点头,然后起身,迷迷糊糊的,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抱歉,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会面……」悠猊看着福星的背影低喃,「因为你将越来越耀眼,注意你的人将越来越多,所以必须如此……」
因为,他是不能浮上台面的人。
他将操控历史,在历史的棋盘上,逐一布下自己的棋子。
贺福星,将是他的王将。
逢魔时刻的黄昏。
春日的夕阳是粉嫩的鹅黄揉杂着浓郁的靛紫。
夏洛姆的始业典礼在主堡的正厅正式揭幕,全校的师生齐聚一堂。
二、三年级的学员坐在大厅二楼的展望台上,新生则坐在大厅中央。
向下俯看,新进的学员们,有的神色自若,有的带着点对新环境的腼腆与不安,唯一相同之处,就是每个人都拥有着出色而美丽的外貌。
福星看着新人,回想着一年前的自己。初入夏洛姆的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进入外语学校,开学的头几天,还因为水土不服而卧病在床,错过了始业典礼。
厅堂斜角处,坐着夏洛姆管乐团,从入场时便演奏着庄严的乐章,带着中亚风味的旋律回荡在廊柱之间。
「是新生呢。」福星扶着栏杆,好奇的往下望,「
原来新生入学典礼是长这样。」
「一样无聊啦。」布拉德打了个呵欠,慵懒的往下看一眼,「一群欠调教的菜鸟。」
「你有认识的人吗?」珠月笑着询问「恰巧」坐在自己身边的布拉德。
「没有!没有!」
「呃,你在紧张吗?」
「当然不是!」
「噗……」后排的芮秋嗤笑出声,「小狗狗想吃鱼呀……」
布拉德回首狠狠的瞪着芮秋。
「什么?」珠月诧异的眨了眨眼,「狼族不是对海鲜类过敏?」
「是呀。所以你看他脸都红了呢。」芮秋笑望着又羞又恼的布拉德,「是因为海鲜的缘故吧?」
「少啰嗦!」布拉德瞪了芮秋一眼,转过头,闷闷的瞪着底下的人Ch_ao。
珠月看向福星,投以不解的表情,福星耸了耸肩,干笑带过。
这家伙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明明打人时这么凶狠的说。
福星继续打量着新生席。
有个特别显眼的家伙,吸引了他的注意。
斜右方偏后的座位,有个全身雪白的人影。米白色的长发垂在脑后,在大约背部的位置,随意的用条黑色的毛线扎起,蓬松的发丝一路延长,垂落地面,但头发的主人似乎不在意似的,头发的末端是肮脏的灰色,看来像是经常在地面拖行。
皮肤和头发一样,苍白中带着点淡粉,即使在欧美白种人之中,也相当显眼。
不合身的制服套在身上,过大的尺寸使得肩线的部分不太自然,虽是夏季却穿着冬服,长长的袖子在手臂上堆成一圈圈皱折。
东方脸孔,略微秀气的少年,长长的凤眼中,嵌着血红色的眼珠,双眼无神而茫然的望着前方,然后,手中握着一片半透明的东西。
是泡绵。
少年细瘦的长指像是有自我意识般,挤压着气泡,一颗一颗的捏爆它们。
周遭的位置是空的,没有人坐在他附近。
真诡异……
福星暗忖。
真是什么样的怪人都有。
二C的另一隅,也有人正对着新生席品头论足,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倒数第三排的那个男生。」红叶伸出长指,指向新生座席,对着妙春低语,「不觉得他长得不错吗。」
妙春望过去,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怎么了?」红叶不解地问道。
「他长得像江之上的少爷……」
红叶楞了楞,带着点自嘲的轻笑了两声,「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
「你们两个可以停止吗?」坐在红叶和妙春身后的丹绢,阖上书本,不悦的打断小女生们的闲话。「别干扰我……」
妙春无辜看着丹绢,「我们讲得很小声……」
「和音量无关,蚊虫的飞舞声比雷响更让人焦躁懊恼。」
「所以你希望我们讲大声一点?」红叶刻意扬声。
「我希望你们闭嘴,安静!」丹绢露出了个「受不了」的表情,感觉相当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