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进献的么?宫里失窃了?”转念一想,不对啊,于是又道:“你遇见宫里人了?”
如今的朝廷虽是偏安一隅,这国号并天子的姓氏却还没变,坤朝的皇帝一家子都是姓景的。
潘濯朝白琚贴了贴,低声道:“二皇子可是叫景昭?”白琚微一点头,又端起了杯子。
潘濯又坐回去,也悠然端了茶杯,“去年寿宁节,我挑的就是这件寿礼,还是你同我一道取回来的,回来便听我爹说被圣上赐给了两位皇子。没想到今日还见得到。”
这玉佩本是两只,一碧一青,碧玉雕海燕,青玉刻卷澜,寓意“海晏河清”,玉料纯净无暇,雕工栩栩如生。又有前朝高僧开光,以佛法加持,据说能避劫渡厄,护人平安。据说当时甚合圣上的心意,特意赐给两位皇子,以示厚望。老大景熙拿了海晏,老二景昭拿了河清。
这玉如今跑到我手里,赵景,景昭,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潘濯晃荡着玉佩,觉得有些郁卒。
双壁
这边白大人喝了茶,定了神,却转了话头:“咱们这一辈的世家子弟,如今大都已入了仕,你整日混在玉人楼里偎红倚翠诗酒风流,人家也都瞧见了,可别装过了劲,到时候不好收场。将及弱冠,不小了。嗯,说来二皇子正与你同年。”
潘濯轻笑了声,“不怕装过了头,只怕装不像嘛。”捏了酒壶过来斟上两杯,拿了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在手心里转,“如今不就等着这殿试的榜张出来么。到时候一脚踩进这仕途,还得请白兄、白公子、白大人您多多提点。”讲到后半句已换了一脸促狭的表情,一嘴揶揄的口气,分明在调侃白琚。
白琚听他损话听惯了,也不接话,只道:“舍了你爹那层照应,单凭你的才学,也应在一甲三名之内,怎样,得个状元有多大把握?”
“一分也无。”语气淡然平和,一杯琼酥酒已尽。
白琚抬手给他又倒一杯,自己也满上,听潘濯依旧缓声道:“我若是榜眼,状元必定是二弟的;他若是探花,我便只有一甲第四好得了。”
潘府两位公子,潘濯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二子潘泱挂了嫡子的名头,言行举止,仕途功名,显的却是潘府的脸面。殿试上皇帝并上考官,望去多半是熟人,如何定夺自然心中有数。
时值乱世,愿意入仕为官的本就少,只开了恩科权作会试,殿试之后的一甲贡士也多是官宦子弟。
好处便是能让这个四面楚歌的朝廷少动荡些,多拖些时日。近日听闻,江北边的羯卑也开始采纳汉制,敌酋乞伏氏五年前称了帝,今年也开始学着开科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谈着,却听楼下人声渐起,嘈杂热闹起来。
白琚起身把门边的窗子推开,往下刚好看得见一楼的大堂,食客们正慢慢往靠墙一面桌子处凑,仿佛有了什么热闹,将大家的兴致都挑了出来。白琚微一偏头,便看见人堆中间的桌上一片狼藉,靠墙一面大咧咧立了个书生。
穿一袭青布直裾,罩件粗布外衫。说是书生,又是个狂生的样子。剑眉斜飞,更显出三分任侠气,四面人Ch_ao围堵仍是悠然自若。看去虽显落拓却也恣意洒脱。
“阿濯,有热闹看。”白琚眼睛盯着楼下,朝桌子勾勾手指,潘濯悠然凑上来,一脸兴味索然。
楼下的书生正神采飞扬地与掌柜说些什么,露出一口白牙,全无一丝被众人围观议论的窘态。人声稍落,那书生的声音隐约从楼下传上来。
“……如今酒未尽兴,你却向我便讨要这三两白银,洛京里开门迎客的都是这般道理么?”声音萧萧肃肃,停风遏云,一扫人堆里的污浊之气。
说罢便去解桌上的行囊。刘掌柜抄了衣袖,只斜眼看着,似是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包裹打开,果然
不见什么黄白之物。这人翻出一方盖砚并一支大笔,揭了砚盖蘸墨抿笔。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人衣袖一撩,笔尖已落到了墙上。
掌柜伸出一只手目瞪口呆地指着,从手指头到鲶鱼胡须一并气得发抖。眼睁睁看着一面白壁瞬间墨迹淋漓。
白琚转脸讽道:“哈,原来是个与你臭味相投的。”
再看潘濯,已转了一脸喜色兴致盎然。
那书生笔走龙蛇片刻书就,一旁的小二急慌慌上前抢笔却已经晚了,只抓向那人提袖收笔的右手,不料他连笔也不高兴握了,顺势向后一丢,只甩了小二一脸横飞的墨渍。
白琚不禁笑了一下,突然袖子被人扯起来。
“你做什么……”
“君瑜啊借你些银两用用。”潘濯只扯了他袖口一阵乱掏,没掏出现银,只Mo到一张千两的银票,整整衣襟一脸坏笑下了楼。
方才一番变故,大堂里众人嘈杂又起,大笑的,怒喝的,议论的,杂成一锅粥。那书生仍站在那里,吊着一边嘴角,看掌柜涨紫了脸,扇动着两撇鲶鱼胡横唾飞溅。
忽听得身后一声“借过”,声音不大。掌柜急急转过身去,见潘濯正从人群中靠过来,赶忙上前低声道:“此处腌臜,您楼上暂歇,此事……”
却见潘濯摆摆手,指了墙面笑道:“刘掌柜,你看这两行字值多少钱?”
刘逢春楞了一下,扭身看去。
只见白壁之上两行草字:
千金何沽倾杯乐
百岁堪纵玉人歌
上下联各引了《倾杯乐》《玉人歌》两个词牌;说的是人生苦短,不如尽赏美酒丝竹之乐。字句间又暗合了这楼里的两类营生。两行字迹风驰电掣,回转自如,极尽笔下精妙。
刘逢春暗瞥一眼,见潘濯凝目墙上,一脸激赏之色,于是赔笑道:“小的不通笔墨,着实难估,还得请您见谅指教。”
潘濯虽是官宦子弟,在外名头最响的却是诗书才情,又精书艺,当真是一字难求。众人见他开口,便都等着看这字能值几多价钱。
潘濯又朝前了几步,对着那书生揖道:“足下高才绝人,”抬眼看楼上,见白琚仍在窗口看这场热闹,笑着抬手一指,“楼上那位公子愿效宗氏千金买壁,以作酒酬,足下可否成全?”说着便抽出那张银票递给刘逢春。
白琚正看着有趣,听了此句登时拉下脸来。
唐时,李太白醉酒题壁,宗氏女千金相购,终成结发之好。这典故本讲的是女子倾慕之情,此时说了分明是调笑自己,换了冷眼朝下一瞥,正遇上那书生饶有兴致抬眼来望。四目一对,白琚怒火中烧,一拂袖离了窗子。
直看得楼下这位兴致大起,不觉咧出一口白牙。
气跑了白琚,潘濯佯作无事状,又道:“方才听足下道‘酒未尽兴’,不如上楼同饮,兄台可愿赏光?”
面前人哈哈一笑,只道“恭敬不如从命!”,便与潘濯一道穿过众人,直上了二楼。
刘掌柜苦着一张脸,手里托了张千两的银票,只似驮了千两的现银。
白琚自小就敌不过潘濯一条毒舌,此时正背对着门,恶狠狠捏着酒杯独饮。听到身后门吱呀开了,忿忿道:“一千两便把我卖了,这买卖你亏大了。”
却听身后一阵朗声大笑,白琚猛地转身,却见身后笑的是方才的书生,潘濯侧身扶住墙,忍笑忍得浑身颤抖。
白琚觉得方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