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默所说,手术很快就结束了,一切顺利,严度秋转入病房时,还处于昏睡状态。严非的烟瘾犯了,轻轻走出病房,去附近的吸烟区抽一根。
点上火,舒适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白雾,反复喃喃一个名字:“沈默,沈默……”
十三个年头,他找过成百上千个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一个符合他记忆中的那只手的感觉的人,会是沈默吗?
这时,老狗打电话过来,老狗变成人样,坐在电脑前说:“刑侦队的人把死者的资料都发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
他吸了口烟说:“秋秋刚做完手术,我今天在医院里陪她,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一下情况。”
现在有一个不知模样的吸血鬼游dàng在缘城,随时会伤人性命,目前,严非还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要想阻止吸血鬼肆意妄为,就先得搞清楚,为什么昨晚鬼灭会没有反应?知道原因之后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快速抓到元凶。
“死者名叫王利来……”
严非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正在走过来,打断老狗的话:“等等,先别挂,我这边有事……”
那个身影似乎没看见他,将要径直走过,严非叫道:“沈医生。”
沈默面态从容,回了句:“严先生。”
严非走到他面前:“你不穿白大褂,我差点没认出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沈默戴着香槟色眼镜,背着单肩包,穿着纯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很gān净,妥妥的禁欲男模典范。
可做到医学教授这种级别的男人,不都是头发掉了一半的……大叔吗?
严非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沈医生贵庚?”
沈默笑答:“免贵,年庚27。”
严非有些惊讶,竖起大拇指:“年轻有为啊。”
他谦虚说:“没有,严先生说笑了,我只是念书念得早而已,出来工作也就早了。严先生,吸烟对身体不好,以后尽量别吸了。”他指了指严非手上的香烟。
“哦,好。”严非灭了烟后,把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突然,老狗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刻意咳了三声。
严非特别想立马飞过去,把这个杂种给屠了,焖狗肉吃。
“原来严先生在打电话,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说完,沈默转身离开。
“欸欸别……沈医生……”
沈默回头:“严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严非想再和他多说说话,找找记忆中的感觉,一急之下就叫住他,可总不能直接把实话说出来吧,否则多基情啊。
“我……我……”严非“我”了半天,也没措出个词儿来。
如果直接问他是不是救他的那个人,他会不会死不承认?毕竟,这么多年,他都不愿意露脸,应该是有苦衷。
沈默微笑说:“我今晚值夜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值班室找我,一般情况下我都在。”
他内心波澜壮阔、海啸山鸣,表面不露声色地说:“好,晚上见。”
严非的灵魂在舞动,脑子在撞钟,四肢在狂奔,心脏在猛跳。
他是想私底下跟他说明身份吗?为什么现在不说,偏偏要等到晚上?有什么事情是晚上做比较好的吗?难道……难道是……?!
目送沈默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后,严非才把电话贴到耳朵,咬牙切齿:“死狗,你活腻了吗?”
老狗不以为然:“啧啧啧,我活了一千年,早就活腻了。老严,又找着一个了,你行不行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谁不行?他是秋秋的主刀医生,我跟他聊了两句而已。”
“呀呀,得了吧,我听你那我我我半天的,吞吞吐吐什么都说不出来,不是chūn心dàng漾芳心暗许色láng附体满脑huáng料……”
“打住打住,说回正事儿,死者的资料说来听听。”
“哦,死者名叫王利来,男,42岁,汉族,政治面貌是群众,出生年月日是……”
“停!你当我是帮填职业申请表的吗?这些信息有个鸟用,你已经跟我十二年了,脑子怎么还是这么笨?”
“我只是捉鬼的,靠劳动吃饭,现在突然要我去当侦探,谁还不是个新手?”
严非叹了口气,它说得对。
管异处一直以来都是去杀吸血鬼的,靠着鬼灭的感应、老狗的鼻子和严非的战斗力,总能当场捉获,要是有被初拥的受害者,只要枪决了初拥他的吸血鬼,他就不会变异成新的吸血鬼,要是被血拥的,如果还有生命迹象,他就会让李希子使用入魅,催眠那人,使其忘记所经历的一切,如果血尽而亡,只好通知其家人领回尸体,举行葬礼。
李希子都说了,严非不是正常人,那他还真不是正常人。
他自小就爱看各种书,博览古今中外,医学、文学、法学、侦察学、神秘学、地质学、风水学等冷门的热门的都包含在内,还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次的怪异案件,正好可以用上脑子里储存已久的相关知识。
书到用时方知处,事因经过始知难。
严非想了想说:“死者的住处、工作、社会关系,还有以前比一般人较特别的经历。”
“死者住在森林公园附近居民楼的一个地下室,没有任何的工作记录,四年前,王利来当街捅死了一个叫何芳的女人,他持有jīng神三级残疾证,案发前被当地医院诊断出狂躁症,且受害人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社会联系,判为一起完全随机的bào力袭击,后经过jīng神病学司法鉴定所鉴定,被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无罪释放,关进了jīng神病院,一年前被放了出来。他是他妈在孤儿院里领养的,可他妈半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
“嗯,调取他他的住所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经常跟踪他。”
“老严,凶手不是吸血鬼吗?调查人gān嘛?”
“如果真的是吸血鬼gān的,他直接吸了血就会走,为什么还要拧下死者的头?还有墙上王利来的血手印也说不通。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和吸血鬼做jiāo易,各取所需,一个要血一个要命,而那个人,在杀死王利来之前,对他折磨过,然后拿走了他的头。
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吸血鬼。”
老狗疑惑:“吸血鬼明明可以自己单gān,为什么要和凶手扯上关系?”
“还不知道,我们先找到凶手再说。”
“行,我这就去调监控。”
“等等,你联系一下市局那边,叫他们把那个被王利来杀死的何芳的资料传过来,凶手明显带有仇恨心理去作案,可能跟何芳有关。”
“好。”
严非一直在病chuáng前陪着严度秋,等她睡着了,他悄悄走出病房,关上门,刚好沈默走过来。
现在才晚上十点半,他这是等不及了吗?特意过来找他?
严非打了声招呼:“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在隔壁查房,就顺道过来看看度秋,她是睡了吗?”
“嗯,刚睡下。”
沈默问:“度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她挺好的,吃得比平时还多。”
沈默笑了:“那是因为你在她身边陪着,心情好了,自然胃口也好。”
一个人吃饭,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有人陪着,即便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光抹gān。人天生不喜孤独好群居,所以,一辈子都粘着家人,找着朋友,陪着伴侣。
严非突然想起王利来的药单上有沈默的签名,问:“沈医生,你是不是接诊过一个叫王利来的人?”
“王利来?”沈默一时没想起来。
“应该是昨天来的,他的肋骨断了两根。”
“我想起来了,他是下午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严非拿出执法证件:“王利来昨晚被人杀害,我负责他的案件,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沈默淡定地笑道:“严处想知道什么?”
医院走廊上有一些病人护士来来回回,似乎在这里说刑事案件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默察觉到严非的用意,说:“嗯,去办公室吧,那里没人。”
“好。”
沈默带严非去了胸外科主任办公室,他的位置是左手边第一个,他拿了张椅子,和自己的那张并排:“严处,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严非下意识去拉他的胳膊:“不用了沈医生,我不渴。”
他低头看着严非的手,轻轻收回手,坐在座位上,香槟金细框眼镜镜片在白炽灯的照she下有些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王利来找你看病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你仔细回忆一下。”
沈默半垂眼帘在回想,严非眼力好得很,隔着半米的距离,隔着薄薄的镜片,都能看见他那浓密卷长的睫毛。
“我给他看病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对,不过我看到他拿着一个红色的女款钱包。”
严非的脑子在飞速转动,之前老狗说,王利来没有gān过任何的工作,唯一的亲人他妈半年前死了,那么,他看病买药的钱从哪来?估计就是这个钱包付的款,八成是抢来的。
沈默说:“不好意思,我没帮上忙,让你白问了。”
严非说:“没有,还是帮上了忙的。我们gān这行的,就是要跟着线索到处问,问了不一定有结果,但没问,一定就没有结果。”
“医生也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严非的双脚往后一扒拉,推动滚轮,椅子往前移动了一些,趴在桌面上,指着电脑旁边立着的几个猫猫摆件:“沈医生,你很喜欢猫吗?”
沈默拿起其中一个摆件:“嗯,猫很可爱。”
严非把脸转向他:“那你喜欢皮卡丘吗?”
沈默玩着摆件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会儿:“皮卡丘,我……挺喜欢的。“
“那下次我送你一个,”严非马上补充说:“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因为秋秋的手术很成功,单纯地感谢你而已。”
他动了动腿,膝盖无意间碰到了沈默的,隔着裤子的布料,无缝贴合,皮肤的温度仿佛在两边来回涌动。
沈默不以为然,自然地移开了,笑答:“好。”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严非维持趴着的姿势,继续把玩着猫猫摆件,心不在焉,沈默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文件翻看着,其实是拿反了。
这时,一个护士来敲门,说有病人送过来了,要沈默去看看,严非这才说要回病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