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名为“不佑”的宝剑,是从历代肃佑宗宗主手中传下来的。
终日悬在肃佑宗正殿的墙上,非祸乱、非天灾,不得染血。
天不佑,此剑出。
细数来,这把剑也不过出鞘四次。
最后一次是在肃佑宗分裂前,夫蜀先生不得已拔剑而出。
陆忏寻回了沈鹤归所有记忆,自然也知道这把剑的特殊x。
他面不改色,却先一步挡在祈尤面前,说:“肃佑宗的剑都落到一叛逃者的手里,难怪没了落。”
他仔细看去,不佑在顾不鸣手里并未出鞘,甚至一丝灵流也无。
到底是不佑不愿承认这个人吧。
顾不鸣不以为然,冷笑说:“也总比落在沈玄那个草包废物手里要好。”
他身上火焰摇曳,几乎要烧红了那双清透的眼眸。
起死回生局的残阵源源不断向他输送着沈沽山的灵气,但站在阵眼里,他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其他的灵力。
顾不鸣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正诧异地望向祈尤“咦”了一声,陆忏却猛地再次转守为攻,妖刀次次奔着他的死处来。
顾不鸣被他分了心思,咬着牙说:“不愧是九局的走狗,就这么着急立功是吗?”
陆忏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对,你还是九局头号缉拿对象,差点忘了。抱歉。”
他这句抱歉轻飘飘的,简直就像是糖_yipào弹。
顾不鸣闻言,先是愕然再是大怒,咬牙怒斥:
“你忘了刚才还跟我过不去个什么劲儿!?”
陆忏说:“过不去就是过不去,理由多了去了,我还要给你知会一声吗?”
他攻势快且猛,但顾不鸣正处于涅槃刀枪不入的状态,一时同样抓不住什么把柄。
再者食怨怪物这类yīn沟渠里的老鼠最怕这种至阳至刚的火焰,正是避之不及,哪里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祈尤受神骨的影响,又流血又损神力,这阵还耳鸣,看人都不清晰。
魂请庙唯二员工可以说是老弱病残都占上了。
祈尤紧紧攥着手中的刀柄,qiáng撑着直起身。
他呼xi间满是腥甜的血气,哑声叫:“小黑。”
食怨怪物闻声而来,途中被凤火燎到两次尾巴,吓得七只眼睛闭得死死的。
它奔到祈尤身前,咧着zhui问:“gān什么?你又要我gān什么啦?”
祈尤往旁侧瞥了一眼,侧过头低声对它说了句话。
它听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定定看了他半晌,倒没有说些别的,忽然头也不回向山下跑去。
陆、顾二人打得不可开jiāo,刃擦着刃,火燎着火,完全没注意到这边跑了只黑色的煤球。
顾不鸣掠至半空,他忽然仰天长啸一声,隐隐可见额头的青筋,不佑neng手而出,在他身前浮空竖立。
熊熊火焰缠住他的躯gān、四肢,涌入他的Xiong口。
炙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烤得人脸上发烫。
陆忏面不改色,但仍然是下意识停在祈尤的身前,做着维护的动作。
祈尤问:“他这是怎么了?”
陆忏似笑非笑说:“qiáng行涅槃。——就这么想成凤。”
“阻止不了么?”
祈尤若有所思,指尖掠过右手小指指_geng的红痕。
却听陆忏摇了摇头说:“沈沽山在庇佑他。”
沈沽山残局的阵法源源不断向他输送着灵力,与此同时陆忏Xiong口莫名其妙微弱地亮了一下。
祈尤站在他身后没有看见,但顾不鸣倒是死死地盯着他,一下子笑开了说:“原来如此,那东西在你那儿,你想留它做——”
“什么鸟都能说人话了?”
陆忏面无表情拭去刃上的血,他冷冷地一挑眉:“不懂规矩就回娘胎里重新游一圈去。”
顾不鸣:“**”
他正是涅槃重生之际,闻言不怒反笑,相当嚣张地道:“老前辈,没听说过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一làng更比一làng高么?”
陆忏说:“别叫前辈,折寿。非要认亲,叫爹。”
顾不鸣:“****”
他相当怀疑这只凤凰老前辈上一次涅槃是死于话多。
他眉梢chou_dong,整张脸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好在他更在意涅槃成凤这件事,一想到事成后的局面,他不由得快慰地展开双臂,拥抱着整片烈火。
“涅槃成凤——”
顾不鸣shenshen笑了起来,双眼遍布血丝:“我便可以再次遇见你——”
他的目光透过青山隐隐、长川沥沥望见了过去的景物。
他看见一名身着玄色绣金长_yi的男子沉着脸,从长剑上利落地翻下,步子稳健地穿过巍峨山门。
风都愿意臣_fu在他的_yi角。
而他手里却捧着一只血迹斑斑的青鸟。
明明不甚温柔,但他炙热的温度透过那双gān燥宽大的手正传递给奄奄一息的生灵。
**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前的“不佑”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直至起死回生局向他输送的灵流忽然断了。
“这、这怎么一回事!?”
顾不鸣被猛地拉回现实,诧异地睁大眼睛向山下看去——一只黑漆漆的怪物被浓郁的怨气裹挟,正匆匆向山上跑来,而它身后的半山yao像是被巨人生生怼了一拳,直接砸得破出一个dòng来。
“**”
物理破阵,最为致命。
祈尤若有所思地一笑,“谁说阻止不了?”
陆忏无奈地摊摊手:“好吧。是我判断失误,我认错。”
熊熊烈火丝丝缕缕褪去,逐渐隐于地下。
顾不鸣疯了似的向它们伸出手阻拦:“不、不**我还要涅槃,还要成凤!我还要见到他——”
他死死咬住牙关,肩膀颤抖——与千年前在夫蜀先生面前劝他抛却众生的少年别无二致。
他带着哭腔说:“就差一点了——明明就差一点了——”
“不是只差一点,是毁的太多。”
祈尤冷眼看着他,他的手搭在怪物巨大的头颅上,像是宠爱一般轻轻fu_mo着。
他一向不喜欢多zhui多*,但陆忏却能尝出其中滋味来。
他是在说,顾不鸣为了最后“这一点”,已经毁了太多了。
若说他在意的,也是唯一在意的。
莫过于“信徒”。
凡是他的信徒,他都是庇佑着的。
而顾不鸣在他“关禁闭”这些年间,残杀过太多怨尤神的信徒了。
单凭这一点,祈尤都不会放过他。
而陆忏又不是沈鹤归,天下种种与他无关,他与顾不鸣结下梁子不过是因为祈尤,也只能是因为祈尤。
单凭这一点,陆忏也不会放过他。
起死回生局不仅断了灵力输送,甚至开始反汲取着顾不鸣的妖力。
他从半空跌落,仿若跌下神坛,但依旧保持最后的体面站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
哪怕他双眼失神,意识涣散,他也下意识维护着形象——或是说,这个姿势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
是他最自然的一层保护色。
怪物对祈尤说:“你看他像不像夫蜀先生。”
它的记忆力一向比当主子的要好,它这样说出口,祈尤便顺势点了下头说:“嗯。”
“就差一点——”
顾不鸣失魂落魄来回重复着这句话,他塌下肩膀,望着地上的碎石烂泥,忽然神色一变,厉声说:“我也决不让你们好过!!”
趁着没有被沈沽山吞噬前,他向二人掠去,面容狰狞,身形如láng。
这时却有一声在他身后唤道:
“不鸣。”
这二字一落,仿若炸雷响在他的耳边。
顾不鸣一下子僵住身形,甚至不敢回头看去。
陆忏将祈尤再一次拉到身后,面不改色地看向悬在半空的宝剑——不佑。
“不鸣。”
这声音仿若叹息,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顾不鸣几乎是瞬间濡*了双眼。
他死死咬住牙关,眼眶通红。
他想:又是什么骗局吗?还是别的什么——
“不鸣,你可知错。”
顾不鸣僵硬地慢慢回过头,每一秒都像是身处云端随时跌落。
直到他看见不佑那一刻,他的神情既轻松又难过。
顾不鸣说:“**老东西,你藏在这里A。”
肃佑宗宗主,夫蜀先生,在千年前身披铠甲、手持不佑,平乱天下、身殉爱剑。
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而他死后也没有转世轮回,众人皆以为他与沈鹤归一样魂飞魄散了。
却不知,居然一直在剑中。
“不过一缕残魂苟延残喘罢了。”
夫蜀先生说。
并且还是一缕很虚弱的残魂,不佑嗡嗡作响都快要盖过他的声音了。
顾不鸣说:“我一直、一直在找你的**”
他用袖管狠狠擦去泪水,哑声说:“我可以重做一个你的body。只要给我时间,我什么都能做到——”
“不鸣。”
夫蜀先生厉声说:“我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我便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饶是顾不鸣现如今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在这道声音面前还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委屈又无措地站直,他说:“**不是的。”
肃佑宗宗主,夫蜀先生,从来都是以天下众生为大义的铁骨英雄,好像从未拥有过人的七情六yu。
陆、祈站在一边充当吃瓜群众,各怀鬼胎。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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