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你又没陪我去看望安妮婶婶,她一直问我为什么你没来……”
“约翰,为什么每次我换发型,你都要一个星期后才注意到……”
“约翰,浴室的管道又堵了!你能不能主动关心一下……”
“约翰,……”
约翰模样认真地在躺椅上看报纸,一个上午都没有翻动过版面,耳朵自动屏蔽掉玛丽的抱怨,女人总是啰嗦的,他已经习惯了。他的手机放在躺椅的扶手上,约翰每五分钟就要向它瞟一眼,它的过于安静让他有点烦躁。
歇洛克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他了,约翰并不指望自己的手机能首先发出蜂鸣声——每次吵架以后,主动和好的总是自己。自从约翰第一次结婚后,他们经常吵架,每次都是约翰愤怒地甩门而出,可刚走到楼梯,他就停在那里,暴一句粗口,紧握成拳的左手有些颤抖,他抬头用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最后转身上楼。当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可以看见歇洛克盯着门口的眼神——理所当然的傲慢、略含委屈的等待。
但是三天前,他们吵得太过厉害了,他被刺伤了痛处,他极大地愤怒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了贝克街。这次,他没有回头。
约翰又瞟了一眼手机,已经三天了,从来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冷战。他脑海中歇洛克盯着门口的那种眼神已经持续了三天,他告诉自己别去想,但他控制不了,这种感觉就像叫他别挠伤疤,但伤疤却痒得令他疯狂。他不是在怄气,而是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清楚。他不想再伤害歇洛克,所以,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他不会给发任何消息。
“约翰,你在听我说吗?”玛丽掀下了他的报纸,迫使他面对她。
“是的,我在听。”约翰耐住Xi_ng子,“你要我做什么?”这几天歇洛克在办案吗?少了自己的帮助是否会遇到危险?他按时吃饭了吗?
“院子里的花圃到处是杂草,难道……”
“好的,我这就去。”约翰应承着。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结婚,还结了三次,好像离了女人就不能活。第一次是和萨拉,当他跟着歇洛克满伦敦跑时,她有了外遇,他主动退出,成全了他们;第二次是和多莉,婚后不久她提出要个孩子,但约翰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最后他们和平分手;这次和玛丽的婚姻,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了,他们已无话可说,除了抱怨。
一阵门铃声响起,玛丽去开门。也许是邻居,也许是快递,约翰走进工具房拿铲子,通常没有人会来这里找他。
“约翰,找你的。”玛丽在客厅叫他。
约翰放下铲子,拍拍手,走了出来。他很好奇是谁,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一念闪过歇洛克。
“你好,约翰。”探长看上去神色紧张,心情沉重。
“你好,雷斯垂德。”约翰的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探长没有打电话而是亲自登门?为什么歇洛克没有一起来?
“你和歇洛克有联系吗?”探长急切地问。
“没……怎么了?”约翰沉住气问。
雷斯垂德失望地缓缓坐下,把脸埋进手里。约翰静静地看着他,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雷斯垂德抬起头,说:“歇洛克三天前去爱丁堡调查案件……”他不停地搓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这件事,“你知道,莫里亚蒂在策划一个‘终极Yin谋’,连M15都惊动了。这次的调查非常危险,我提醒过他不要单独行动……”
“他人呢?”约翰打断他。歇洛克本来应该带上他一起去爱丁堡的,如果没有那场争吵。
“他跟我们失去了联系。”探长无奈地说,“我
本以为你可以提供点线索……”
“你是说,他失踪了?”约翰克制住马上去爱丁堡的冲动,他知道那样做很不理智,如果M15都没办法找到歇洛克,他不可能找到。
“也许更糟……”探长难过地说,语气中的肯定多于猜测,“之前一些调查人员的尸体,已经陆续被发现了。”
“不,他还活着。”约翰判断。也许歇洛克现在很危险,但绝对还活着。不要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知道——如果歇洛克遭遇不测,他可以感受得到。
雷斯垂德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论,只是出于同情和安We_i,向约翰露出一个“我相信”的表情。探长走的时候说:“如果有他的消息,我们立刻通知对方。”但语气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送走探长后,约翰拿起手机打给歇洛克,对方关机,意料之中。他又发了几条短信给他。现在,他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院子里传来隔壁孩子的哭声,很吵;玛丽继续喋喋不休一些什么,很吵;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那晚的争执,很吵!
他披上外套,走了出去。玛丽在后面喊了一句什么,他听不清,也不想回答。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将自己隐身在穿梭的人流中。他一遍遍地回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幻想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无数种他可以做,应该做,却最终没有做的事。
不知走了多久,他猛一抬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张灯结彩的唐人街。药材铺里飘出微苦的草药味,橘色的光线下招财猫晃个不停,熟悉的煎饺店腾出热气。约翰放慢了速度,脚步向前,往事却在逆行。
那次,为了侦破中国走私案,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这里。当时天很冷,风有点大,歇洛克将脖子缩在围巾里,约翰也把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歇洛克手插口袋,大步流星,用很快的语速分析案情。约翰有点后悔穿了件没有口袋的外套,他的手半个缩在袖口里,半个露在风里冻得干燥、发白。正当约翰想赞美歇洛克的绝妙演绎时,歇洛克却突然停下脚步,翘起嘴角——从智慧过度到Xi_ng感,只有致命的一秒——他用手腕撑开大衣口袋,说:“进来吧。”
约翰楞了一下,他听懂了歇洛克的话,但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歇洛克挑了挑眉毛,示意他快点,他不打算将这么简单的话再重复一遍。
约翰把手伸进歇洛克的大衣口袋,没有预想中的尴尬,一切都很自然。里面很暖,歇洛克的羊皮手套也很软。歇洛克在口袋里灵巧地脱下手套,用自己的手去捂热约翰的手。约翰浑身都热了起来。歇洛克继续滔滔不绝地展示他的演绎法,约翰认真地听着,并适时赞美,一切都和平常一样,除了相握取暖的手。他们尽量避免目光接触,仿佛已悄然抽绎出一株不显眼的细芽,出现在相似的一大堆杂草中。
唐人街上,歇洛克的脸微微泛红,双眼发亮,看起来安静、鲜艳。在那些橱窗、店铺和水果摊位之间。
约翰转过头,橱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他感到有点冷。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听,脱口而出:“歇洛克?!”他就知道,只要歇洛克活着,总有办法联系到自己!
“约翰?”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是克瑞拉,哈莉她……去世了。”
Yin沉的天空下着细雨。一大片草坪,绿得黯淡。草尖上挂着雨
珠,滴落下湿漉漉的时光。
约翰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一片绿色中,看着哈莉入土为安。周围的人群里有压抑的抽泣声。
哈莉比他大十八岁,因为酗酒和抽烟,看上去更显老一些。从他有记忆开始,哈莉就一直醉醺醺的,他提醒过她应该戒酒,她不听——她一向无视他,从来没有尊重过他的意见。他料到这种事早晚会发生,不是酒精中毒,就是醉酒车祸,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最后一次见到哈莉,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他刚退伍时。哈莉本来要去车站接他,他故意隐瞒了车次,几天后哈莉找上了门——她查到了政府分配给他的公寓地址,那次哈莉说了很多,但他基本在沉默,哈莉提出要在经济上帮助他,他拒绝了。第二天他就四处找房子尽快搬走。他从小在教会的寄宿学校长大,一年见不了哈莉几次。他清楚得记得小时候经常隔着学校大门,羡慕地看着别的孩子周末被接回家,而自己却在空荡荡的宿舍里独自哭泣。后来,他就不再期待周末了。避免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对它抱有希望。
小时候任他自生自灭,现在却突然关心起他来,为什么?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年纪大了开始渴望亲情,但现在补救显然已经太晚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哈莉临走前把自己的手机给他,说:“我不指望你能主动打给我,我只希望能够找到你。”
这几年,哈莉每个月都给他打电话,但他多半不会接。前天晚上,哈莉又给他电话,一连打了两次,他都没接——和歇洛克吵架后,他的心情很差。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哈莉在临终前,最后一次想和他通话。
告别礼结束后,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下约翰一个人。冬天冰冷的雨已经浸湿了他里面的衬衫。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告诉玛丽,而是独自参加了葬礼。但如果歇洛克能在这里,他会好过一些。这种时候,歇洛克会沉默地陪着他,他不打伞,他也不会打伞,他淋湿,他也一起淋湿,然后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歇洛克会握住他的手。那时,他就能哭出来了。
一个高个子的黑发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在等约翰发现他。约翰终于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他回过了头,见到他的那刻,脸上难掩吃惊。
“你好,约翰。”一身黑色的三件套西装,撑一把黑伞。
“麦克罗夫特……你好。”约翰马上意识到什么,“有歇洛克的消息?”
“没有。”麦克罗夫特的语气不太友善,“你不认为歇洛克这种愚蠢的行为,是受了某些刺激?”
约翰低头,皱着眉头抿紧嘴唇,麦克罗夫特完全有理由恨他。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需要更多歇洛克的消息:“歇洛克到底在调查什么?”
“莫里亚蒂的‘终极Yin谋’,M15也早在半年前就秘密关注莫里亚蒂了。据可靠消息说,其影响可以改变人类未来,甚至可以毁灭整个世界。”
如果这话不是出自麦克罗夫特之口,约翰一定认为是在危言耸听。“什么Yin谋?”他问。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你也知道他很狡猾。前天晚上歇洛克发了条短信给我,说他就快接近真相了。”麦克罗夫特顿了顿,“从那以后,他就失踪了。”
约翰沉默了。如果不是紧急到一定程度,歇洛克是不会和麦克罗夫特联系的。而那时,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
寒雨从地上卷起一股泥土的腥味,空气变得很湿很重。
麦克罗夫特换了一种语调说话:“在你第一次结婚前,我就告诉歇洛克,我可以帮他解决某些问题。但歇洛克‘要求’ 我不要干涉这件事,”他看了看医生,“但显然他自己处理得并不好。”
“我没有办法……”约翰艰难地说,“我是直的。”
麦克罗夫特脸上挂上笑容,流露出身上
那种强有力的控场能力和高人一等的派头。“那么多次失败的婚姻,问题在哪里?”
约翰的脑海中闪过那晚争吵时歇洛克的话:你爱过她们吗?
他爱过她们吗?他跟她们说过“我爱你”,在每次她们热切地盼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很喜欢她们,但他不确定这是否是爱情。他怀疑,吸引他的不仅仅是可以跟她们好聚好散的状态,还包括跟她们相处时那种淡淡的感觉——所有激烈的感情只能和歇洛克相伴,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在压制它。
“歇洛克知道吗——哈莉实际上不是你姐姐?”麦克罗夫特观察着约翰的反应——像一鞭狠触到隐疾,约翰又疼又愤怒。“哦,他肯定知道了,他找到了你的病根,所以你们吵了起来。”
约翰知道麦克罗夫特不会原谅任何伤害他弟弟的人,如果麦克罗夫特想要踩一个人的痛处,他会比歇洛克做得更出色。
麦克罗夫特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念了起来:“哈莉·H·华生,17岁毕业旅行时与闺蜜发生了Xi_ng关系,从此发现了自己真正的Xi_ng取向。然而旅行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前男友的孩子……哦,这可真够乱的,不是吗?”麦克罗夫特看了华生一眼,继续说,“她拒绝了前男友的求婚,开始和女朋友同居。她不喜欢孩子,把它视为一个麻烦,从小就送他去寄宿制学校。”麦克罗夫特合上了记事本,“是从这时开始酗酒的吗?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之后?”
约翰回忆起自己被抛弃的童年,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哈莉不是同Xi_ng恋,而是答应了求婚,那么他是否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像其他周末被接走的孩子一样?
“所以你从小就很乖,善解人意——是为了讨好母亲吗?”麦克罗夫特用一贯带有优越感的语气进一步揭穿他,“但是无法信任别人,童年Yin影导致的信任障碍?”
约翰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握紧了拳头。
“你更喜欢年长的女人。真是有趣:憎母的同时又恋母?”
约翰感到这场谈话再也进行不下去了,无论他欠他弟弟多少,他都不该承受这个。他转身迈开步子,雨水浸透了他的鞋子,又冷又沉。
“那个心理医生以为你是战后创伤,所以她永远也治不好你的病。”麦克罗夫特在他身后说,伞柄握得笔直,“你想念危险。为什么?”
约翰停下脚步,回过头,他看见雨滴从伞的斜面上落下来。
麦克罗夫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麻痹自己。报复母亲。”
恶搞小花絮
唐人街上,小夏撑开口袋,说:cha进来。
花生:……
麦导:NG!
摄影师:导演,都NG40次了,要不要换个台词,MF一直流鼻血也不是个办法呀。
哈莉: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炮灰女竟然是我?!
麦导:节省开支。
哈莉:难道我就只能演个死人躺在那里吗?
麦导:不用了,下集直接上棺材,脸都不用露。还能省了盒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