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表姐赵欢的电话时，苏子白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还未来得及走出礼堂。

他的座位在中间，两边都还有学生在位置上，所以往哪边都不好走，索性就在座位上重新坐下，按下接听键，“表姐，什么事？”

“外公病重想见你一面，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在周围一片欢声笑语中，赵欢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赵欢的外公，他的爷爷。

苏子白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骤然染上冷霜却又一闪而逝，嘴角上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啊！”

赵欢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gān脆，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她反应过来时，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苏子白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才起身走出礼堂。

M国一向有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传统，礼堂前的草坪上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甚是热闹，倒是显得他这个孤身一人的有些格格不入。又一阵欢呼声传来，苏子白寻声望过去，一个身穿深蓝色硕士服的毕业生被一众男生抛上半空，又稳稳的接住，隔得那么远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青chūn热血，热情洋溢。

许是被气氛感染，苏子白脸上也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深蓝色的硕士服已经被他脱掉，身上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衬得年轻的俊脸上更显稚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未毕业的高中生。

拒绝了几位过来要求合影的同窗，苏子白快步走向停车场。

将衣服随手丢进后座，白色的玛莎拉蒂缓缓开出校园，融入车流中。

晚上，苏子白给自己煎了份牛排，开了红酒。牛肉煎得鲜美多汁，红酒却是下午去超市时随手拿的，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苏子白觉得自己买到了假酒，不然为什么才喝了两杯就已经觉得有些醉意。

迷迷糊糊时，听到一阵轻缓的钢琴声响起，是肖邦的夜曲。

等音乐响起第二遍时，苏子白才反应过来是他电话响了，走到沙发边一看，是小伍的电话。

小伍原名伍源，是苏子白外公领养的孩子，从小一块长大情如兄弟，却坚持叫苏子白为少爷。明明比苏子白年长六岁，却让他跟他外公一样叫他小伍。刚开始时苏子白还尝试纠正过一段时间，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接到赵欢的电话后他就给小伍发了信息让他去核实张云住院的消息，M国和华国有12小时时差，还以为不会查的这么快。

“有结果了？”

“是，已经核实过，张云的确因病重住院。按主治医生的说法，最多还能撑个一年半载的。”说完小伍又等了一会，对面听筒里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就试探的叫了一声，“少爷？”

“嗯？”苏子白回过神来，揉了下gān涉的眼睛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

“好的，少爷。”紧接着就是一句，“恭喜少爷毕业。”

苏子白轻笑，“谢谢！”

挂断电话后，苏子白顺势躺倒到沙发上，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却不想起身找开关更不想开口叫关灯，抬手摸索了一会拿到一个抱枕，抓过来挡住脸，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三天后，苏子白坐上回华国G市的飞机。

jiāo代空姐中途不需要叫他用餐后直接吞下两枚安眠药，再塞上隔音耳机套上U型枕，拿起自带的毛毯连脑袋一起盖住，打算一路睡过去。

将睡将醒之际，苏子白听到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因为戴着隔音耳机，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微响动后归于平静。

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陷入沉睡中。

苏子白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记得自己已经坐上火车离开了那片纯白的冰雪世界。

而在睡梦中，他还行走在寒冷的冰川上，呵气成冰的低温让他呼吸困难，白雪皑皑下的纯白世界让他心生向往。

整个假期他都住在雪山下的小镇上，房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子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住在小镇东头。半旧的房子挡住了屋外凛冽的风雪，客厅里装有一个壁炉，晚饭后他会和老爷爷一起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一会书或者随意聊一会天。他俱冷，总是会不自觉的往壁炉边移动，老爷爷时不时的会提醒他，不要靠太近，小心烧着头发。

现在，他好像又靠太近了，可那温度刚刚好，温暖又舒服，不舍得移开。

墨辰皱着眉头第三次推开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嘴里的嘀咕有些含糊没听清说的什么，纯色的毛毯在脑袋主人的移动中滑落下来，露出毛毯下略显稚气的脸，本该套在脖子上的U型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扯落在地上。

机舱里只开着几盏阅读灯，黑暗中其实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墨辰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三年前的夏天，在F国B市的酒吧，喝醉了的少年摇摇晃晃的摔在他的座位边，被他条件反she拉住后黏黏糊糊的叫了声哥，带着红晕的笑颜摄人心魄，宝石般的眼睛在酒吧灯光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明明应该是明亮的，却犹如深渊般把人吸引进去，从此万劫不复。最后他鬼使神差的把人带回了酒店房间，熟睡后的少年安安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不吵也不闹，乖得不行。只是等他早上醒过来时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了一只不知道是忘记还是特意留下的手表。

想去寻人，却犹如大海捞针。

这几年偶尔去F国出差时，会习惯性的去当时的酒吧坐坐，期望再见却再也没有遇见过。

没曾想再见时，却是此种情形。

还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身侧的手臂就被jīng准的抓住，对方指尖带着丝丝凉意。许是感受到了热源，被推开的人也再次靠了过来，脑袋枕在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墨辰只觉得一阵阵炙热从颈部扩散开来，蔓延至全身，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因角度的问题，墨辰这次只看到了对方长长的睫羽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着，很想抬手去碰一下。墨辰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睫毛扫过手心，就像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扫过，在平静的湖面上dàng起一阵漪涟。

感觉到对方在睡梦中的不安稳，墨辰压下心底的情绪，用空着的那只手帮对方重新盖上已经下滑至腿上的毛毯。又调整姿势改成轻揽住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对方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自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睡梦间苏子白感觉被人轻拍着，一如三年前那个醉酒的晚上。他想，肯定是又做梦了，不然怎么会两次都碰上同一个人。

苏子白是被空姐叫醒的，睁眼时机上乘客已经走完。他不好意思的冲人笑了一下，迅速的起身拿行李下了飞机。

提好托运行李到达出口时，小伍已经等在那里，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抓着手机的手倒是显露了他的着急，看到他出来就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里的推车。

苏子白揉着后脖子跟在后面，看起来没什么jīng神。

见人没跟上，小伍放慢了脚步，等平行时才问道，“怎么，脖子不舒服？”

“嗯，”睡了十来个小时，苏子白的嗓子有些哑，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估计睡觉时拧到了。”

小伍皱眉，“帮你揉一下？”

苏子白摆摆手道，“不用，睡一觉就没事了。” 正好还能倒时差。

墨辰站在接机口的门边，看着两人并肩离去，深邃的眼眸yīn晴不定。直到对方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抬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

助理陈戈已经开好车门等在一边。

“去查下。”

“好的，墨蕫。”陈戈关上车门，迅速坐到副驾上，飞机上他的位置跟墨辰只隔了一个走道，所以机上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苏子白坐在后座，按开了一点窗户，G市五月还有些冷，cháo湿的空气杂夹着海风chuī进车厢里。

G市是个沿海城市，却无沙滩，透过路边影影绰绰的隔离树可以看到不远处黑石嶙峋的海岸线。夕阳下，绿色的草坪被染上一层金huáng色，蹒跚学步的小朋友摇摇晃晃的踩在草地上，年轻的父母张着手护在两边。温馨的一幕让苏子白把目光收了回来，降下的车窗也缓慢关上。

安眠药的药效还没过去，脑袋昏昏沉沉的。苏子白揉了下有些发紧的太阳xué，恍惚间又想起那个睡梦中抱着他的人。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就要去拿电脑来查一查那个人是谁。却在手碰上包的瞬间改了主意，自嘲的笑了下，怎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再等一等好了，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

车子一路安静的驶进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小伍把人送到公寓后就回了自己住处。

苏子白脑袋还有些发沉，简单的吃了点路上打包的东西后冲了个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清晨的阳光就透过整面的玻璃窗洒满了整个卧室，苏子白在阳光里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屋顶，不知今夕是何夕。长长睫毛下的眼眸缓缓的眨了几下后目光才清明过来，这是在G市的公寓里。

又躺了五分钟才坐起来，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沐浴在朝阳下还未完全苏醒过来的G市，还有远处在阳光照she下泛着点点星光的海平面。想着也睡了这么长时间，索性就起来了。简单洗漱后想起昨晚小伍临走前说的，房子刚刚装修完两个月，需要开窗通风，就把各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顺便验收一下装修成果。

公寓是三年前买的，300平的跃层，32层顶楼。楼盘出来时刚好在G市，当时只当是投资，一次也没住过，偶尔回G市也是住在酒店。这次决定在G市常驻，就重新装修了一番，还是他亲自找人画的图纸，前前后后修改了好几版才满意。

小伍办事一直都很让人放心，公寓装修跟他要求的一模一样的。

二楼经过改造后只留下了书房和卧室，卧室里带着衣帽间。一楼是厨房、客厅，还有一个30平左右的露台，没留客房。原本露台上的无边游泳池被填上，放上了沙发茶几，四周花架上放满了各色植物，大部分都不认得，但是养的葱葱郁郁的。顶上也变成了半封闭式，可开关的钢化玻璃上装着水泥做的架子，刷成了木架的样子，架子上爬满了葡萄叶。也不知道小伍去哪里找了这一颗长势惊人的葡萄树，隐隐的还看到有几串绿油油的葡萄，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了。

因为他平时挺爱下厨，油烟大，所以原来的开放式厨房加上了玻璃隔断改成了封闭式的。厨房冰箱里已经放了些常用的食材，苏子白热了牛奶又做了三明治当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送给自己的一份生日礼物吧！

余生很短，珍惜每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