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叹口气,难怪面试没成功,这谁受得了啊。
只能他来拯救了。
没等他缓冲一下,景歧补救般地说道,“的确是挺巧。”
哈。
冯时憋下那句“其实你可以不说话”,扯了扯嘴角,走了。
景歧看着这位冯时……同学的背影,叹口气,没自扇巴掌是我对自己最后的仁慈。
只不过因为这股窒息他的神色冷了几分,接下来几个买单的颇有点被吓到。
其实小卖部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一直在这儿做下去。
但这店是吴非爷爷,也就是吴大爷开的———这几天吴大爷偶尔有事来不了,缺一个人,吴非就把景歧叫上了,虽然酬劳真的不多吧,但是不gān白不gān。
时薪三十也是爱。
景歧想起面试成功的事,和吴非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一声儿。
“你找到工作了?挺快的啊。”吴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嗯,一个餐厅前台。”他一边收拾东西,和来接班的人示意了一下,“挺不错的。”
“找到就好,行了,那你自己看着点吧,有事再联系。”吴非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好。”景歧知道他忙,挂了电话。
虽是正午,但三月份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过再过那么一两个月,估计就要开始热起来了。景歧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打了辆车回家。
依旧没有人在,他给自己下了碗面,然后决定午睡片刻 。明天开始上班,在此之前,还得去一趟医院。算算日期,复检的时间也快到了……
自己好像真挺忙的。
……忙也好。
*
方政这天表白被人给拒了,放了学后他来找冯时,他俩不在一个班,不过是初中同学,那会儿关系就还不错,只是上了高中后偶尔才见得到。
方政挺壮,跟头熊似的,脸也长得憨……按冯时的话来说这是一张你问他村口在哪儿都不敢说不知道的那种脸。
他拉着一张脸,看着挺悲伤。
冯时听完拍拍他的肩,打算请这位悲伤吃个饭。
难为方政还注意到他的饭卡,随口询问了句,冯时就把这两天的事都跟他说了。
“很有缘分嘛。”方政小声感概。
冯时这才想起来,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叫景歧吧好像,歧路的歧。”方政说,“我还特意留意了。”
“嗯?”
“我看论坛看到的,他最近不是在小卖部那儿吗,还有照片,我们学校有人认识。”方政解释道。
“是吗?”他挑了挑眉,“在校生?”
“不像吧,”方政摇摇头,“哪里有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兼职的。”
方政:“那他应聘成功了吗?”
冯时慢了半拍,才回答道:“应该没有吧。”
“应该?你猜的吧。”方政啧了一声,“回去问问你爸啊。”
冯时蹙起眉,“我问这个gān嘛?”
“……不就是问问么。”
俩人说着说着起身,端起盘子,方政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成功了。”
“嗯?”
冯时思考了一下,没把中午那段尴尬的事说出来。
“长得帅啊。”方政理所当然地说,“不是当前台的么,门面很重要的。”
冯时扭头,哑然,“……我们那儿就是家饭馆好吗。”
“而且你不觉得吗,”方政罔若未闻,“他身上有一种气质,说不出来,但就是会注意到,像……
像艺术家一样,特别静。”
艺术家?
什么形容词。
冯时不置可否:“你感触很深啊。”
“我要有这脸就好了,”方政措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那个景歧的照片就是她偷拍发到论坛上的。”
冯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她”指的是方政的暗恋对象。
方政沉默了一下,和冯时走到食堂外靠着栏杆,低着声音说:“我突然想起来我现在是个失恋人士。”
“业务水平不行啊。”冯时说。
方政笑了一会儿,又不说话了。
其实方政长得还行吧,至少五官很方正。
就是身材有点儿唬人。
他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回了一句,“真这么伤心啊。”
“卧槽,废话吗这不是,”方政说,“算了,跟你解释不清……”
“行吧。”冯时拍拍他的肩。
这种的话他的确是没法感同身受。
冯仁国今天接到电话,冯时奶奶住院了。她偏头疼的老毛病又开始作威,前几天就说不舒服,结果今天在老家院子准备出门遛狗时摔了一跤。
快七十的老人这一摔可不得了,所幸家里冯时二伯二嫂都在,赶紧叫了救护车过来。
其他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伤筋动骨得好好修养一番。冯仁国和曾知知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周找个时间回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冯奶奶在病chuáng上已经睡着了,本来打算和她视频通话的,这一来二去手机就到了齐琪琪的手上。
齐琪琪是二伯二嫂的女儿,也就是冯时表妹,今年刚上初一。她声音脆生生的,“大伯,我想和表哥说说话。”
“gān嘛?”冯时加入家族群群聊,七大姑八大姨又吵又闹,他这一句霎时就给淹没了。
齐琪琪咧开嘴,艰难地一片热闹里发出声音,说了个什么冯时也听不太清……点头就是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说牛bī,听不清说什么就附和点头。
这两条应付齐琪琪简直通用。
“好了琪琪,别打扰你表哥,人家高中/功课很多的。”二嫂在群里说。
齐琪琪撇了撇嘴,很不甘心地上jiāo了手机,“表哥拜拜。”
独角戏结束。
“琪琪拜拜。”冯时笑着说。
冯时退出群聊时,一时不知道脑回路是连上了哪个频道,琪琪……这一句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另一个字。
他摇摇头,傻bī了这是。
第二天景歧起了个大早,快八点半的时候他就到了明继,这时已经零零散散来了些员工。
冯仁国已经在那儿了,一身厨师服,景歧微微有些惊讶,他走过去打了声儿招呼,“老板。”
冯仁国摆摆手,“叫冯叔就行,当然叫冯哥也可以……老板老板的叫老了。”
景歧笑笑:“冯叔早上好。”
店里还没有客人的身影,明继十一点的时候才开门,不供应早餐。
一侧目,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木桌旁。
曾知知有自己的工作,没嫁给冯仁国之前是一名旅游记者,嫁给冯仁国之后大多抽出时间帮着店里的事。
明继生意很好,但是一直没开分店,其实是因为夫妻两人都没这方面的想法。除此之外她还是某杂志的特约编辑,偶尔会出出文章。
冯仁国接了个电话,景歧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对上中年女人的目光,礼貌地朝她点点头。
“这位是老板娘。“冯仁国挂了电话,走过去把曾知知的水杯放在木桌上,朝景歧介绍道。
他了然,正想问候一句,那边曾知知停下敲键盘的手,莞尔道,“叫我曾姨就好了。”
景歧面上一派温和。
方政说得其实没错,他身上的确有一种“静”的气质,包容而不尖锐。偏要说像个什么的话,那种给人的第一感觉有点儿像盏茶。
很淡的,苦的,喝了也不失眠的,有点仙。
曾知知也知道店里来了个新面孔,不由得多问了句,“小朋友20有吗?”
“今年刚好18。”景歧回答,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个数字其实有些敏感,但和冯仁国一样,不论是面试时,还是现在,都没有人多问其他。
景歧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冯仁国跟曾知知对视了一眼,突然一拍脑门,迈开腿跑上楼,“小景你在这儿等着。”
他不明所以,然而没过多久冯仁国就下来了,手里拿着个红包。
“新人福利,”冯仁国笑了笑,拍了拍景歧的肩,“加油gān。”
景歧一下有些愣住,他没想到还有这茬儿,扭头一看,曾知知也面带笑意地望了过来。
心里微微泛起的紧张和无措一下被冲淡不少。
他犹豫了一下,接住红包,觉得“谢谢”这俩字真是太贫瘠了点儿。
冯仁国叫了店里一个老员工过来,指导景歧在前台的工作,然后自己进了厨房。
其实没有什么难的,就是事比较多,接电话、收银,还要记单,偶尔得帮忙招待,除了他门口还会有两个员工。
景歧大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担心自己会手忙脚乱。
明继店大,员工不少,大家简单相互介绍了一下,都很友善,打完招呼后就各做各的了。
虽然只是刚开始,他倒有点渐渐喜欢上这里的气氛。
轻松但不含糊。
景歧进了休息间,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店内的制服。店里有几个服务员都是年轻小女孩,大大方方地看向他,脸蛋还有点儿红红的。
来明继的客人老少都有,更多的是下班族,而第一个中午因为有程大姐时不时过来帮衬,并不慌乱,总而言之非常顺利。
……
冯时今天在学校留得晚了些,去了篮球场,跟熟识的几个朋友来了一盘。
篮球场上乱哄哄的,几个人在边上休息。
“看那边。”方政突然抬抬下巴,接着没等冯时看清,就高举起中指。
“我靠,咋了啊!”其他几个人叫了起来,有些隐隐的兴奋。
有个男的挺中二,还给配了个音:“……hero!!”
“挑衅?”
“方政gān啥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冯时往那边投去视线,是李勇衡那些人。
他以前篮球队的那些队友。
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那边李勇衡似乎是非常不慡地要冲上来,结果被身边同伴拦住了。冯时嗤笑一声,很随意地蹲着,也跟着方政一起比了个中指。
还举得有点好看的那种。
“举个指头都比我骚,”方政感慨,“赢不过。”
他这句话隐没在一众嘈杂里。
冯时这举动一下就让这片躁了起来,“靠!”其他人又叫了一声儿,跟职业托儿似的,气氛一下有些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