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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兆辰单脚支着地,疲倦地坐在柜台后面,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手腕上,昏昏欲睡。“天gān物燥”火锅店外,两个年轻的jiāo谈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转而响起了某个人略带迟疑的独唱。
唱得什么袁兆辰没听出来。调子陌生,词也听不大清,感觉都不押韵。
是粤语歌吗?
他费劲地睁开眼皮,从柜台的杂物盒里扒拉出一块电子表来,看了看时间。
我日,都三点了。你们他妈的两瓶北冰洋是要喝到明天早上?袁兆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活动了下脖子,又远远地看了那俩没完带散的祖宗一眼。五分钟之后,他跳下高脚凳,趿拉着一双塑料凉拖走过去,准备赶人了。
谁知刚走到门边,耳边便清晰地传来刚刚唱歌那位的声音,打眼一看,还是个小帅哥:“……不是说看个男的在我眼前遛鸟我就有感觉。我喜欢那种……比较野的。”
兆辰停住脚步。
怎么、怎么个意思?现在同志圈流行给小白科普了?他隔着店门打量了一下那小帅哥和他面前的那个瘦高个儿,心里有点痒痒的。
啧,这小帅哥肯定会喷香水……啊,好想知道是什么。
“……我真没对你硬过,之前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别说了!太尴尬了!”
兆辰肩膀倚着玻璃门上的金属把手,一脸乏味地听着不远处的洗白直播。听那意思,好像那个瘦高个儿都没谈过恋爱,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就贸然朝那个小帅哥表白了。
被直男表白呃……
说实话,还不如被骂呢……兆辰偏过头瞅了瞅,玻璃门上倒映出他那个有点蛋疼的表情。你一个gay,年轻貌帅的,何必找个直男给自己添堵?彼此折磨那么久,最后很大概率人家还是会结婚生子,留下你自己傻傻地愣在原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终成为一代谐星。
他一边想,一边抬脚往那边走过去,不错目地盯着那个小帅哥看。
唉,弟弟,醒醒吧,这可是直男,你跟丫还废什么话,怎么想的啊你?哦,对了,是北京的受不够野吗?哎呦,你看这事儿闹得,怪你没早点遇见我啊。
走到直男身后的时候,袁兆辰其实已经极度不耐烦了。或许是他实在太困,或许是因为他对这种没眼力见儿的直男有成见,又或许是这直男身上隆力奇蛇胆花露水的味道实在太有存在感……总之,他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在人背后yīn恻恻地出声:“你俩说完没有。”
直男之前一直背对着他,直接吓了一哆嗦,慌忙中回过头,露出一张清秀中带着三分无辜的脸。
兆辰见鬼似的盯着这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本能地抽了下鼻子,结果又差点被隆力奇雷得倒退三步。
……袁兆辰啊袁兆辰,劳驾您去治治您那看人先闻味儿的毛病吧。闻味儿误脸啊!
哦,不过话说回来了,感觉是个同类。再帅也帅不到我chuáng上。
“快点行不行,都三点多了,一瓶北冰洋喝一晚上?”兆辰皱着眉,路灯晃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下巴朝对方一抬:“瓶子给我。”
直男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小帅哥已经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拿过两个人的瓶子朝他递了过来。哇,这手真好看。兆辰接过两个空瓶子,然后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深呼吸——
袁兆辰:“…………………………”
秦钟意:“……?”
我操,兄弟,你长这么帅喷纯粹伊芙啊?北京现在也遍地飘零了吗?不是……你零你早说啊,不知道姐妹磨bī天打雷劈啊。本来还想要个联系方式呢,真是白瞎了我的卡姿兰24K纯金大眼睛这半天为你放的电。
哎。算了算了,味道还是很重要的,也不能光看脸。
“你跟他试试不就得了?”兆辰幽怨且抑郁地看了两人一眼,心想呵呵,一个蛇胆花露水儿,一个雪松甜杏仁儿,我看你俩天生一对儿。
“要不……”“别添乱。”
后面说得什么兆辰没再听下去,就没那闲工夫。要是给他个机会重新来过,他一定不分青红皂白先一头扎进那帅哥怀里吸他妈个够看看到底是攻是受再想别的……兆辰暗自叹了口气,回去放下瓶子,锁门熄灯,准备再去后厨看一眼就上chuáng睡觉。
然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心里头突然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
噢,劝别人远离直男的时候门儿清,到了自己这儿就五迷三道的了。
这叫他妈什么事儿。
……
后厨和店面之间隔着条小胡同,兆辰推开后门之后,插着兜儿站在台阶上朝对面看了看。眼前的那间小屋子只在上方有一扇通气用的小窗,但现在也关着大半,隔着厚厚的油污,能看到屋里白炽灯黯淡而热烈的光。
现在站在外面,除了后厨窗户那儿不断传过来的热辣气味,兆辰好歹还能闻见些别的,比如道边大槐树的鲜苦味儿,比如旁边工地儿里的石灰味儿,再比如今天自己身上喷的香……好吧,其实已经闻不见了,本来祖玛珑留香时间就短,今儿又熏了一晚上火锅,乌木与佛手柑都他妈变成辣椒与甘菘香了。
“捞拌儿,还炒聊呢(老板,还炒料呢)?妮还在这儿做爪子(gān什么)?哦,那店门抠幽俩肖袜儿(那店门口有俩小娃儿),窝去凑了个惹闹……”
兆辰嘴里振振有词,将可能出现的对话预演过一遍后,点点头,信心满满地朝对面走去。
结果刚等他把手刚放到门上,门就猛地被拉开了。
“……”兆辰完全没想到这一出,吓得有点结巴,刚练的重庆话立马忘gān净了,一口京腔说不出地正宗:“老伴儿……”
然后他就眼瞅着狄非那张俊脸一黑,刚开门时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显而易见的烦躁,具体表现为一手叉腰,深呼吸,瞪眼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欲言又止。
“袁造岑四吧,”“天gān物燥”火锅店店主狄非身高一米八七,足足比兆辰高了半头,兆辰感觉他只要看着自己,那目光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为森么仄么晚还不碎觉?”
“那……那什么……”屋里源源不断的底料味道简直香得兆辰找不着北,他艰难地看着正站在风口的自家老板,又看了看老板的衣服,费劲儿地挠挠脖子。
——我靠靠靠!什么都闻不出来!
幸好现在是半夜,他脸再红狄非也看不到:“本赖……我吗丧要缩门了,结果有俩娃娃来喝汽碎,他妈的边喝边缩……一瓶贝冰样儿喝他妈一弯丧,刚刚才邹嘛……”
说完他偷偷看了眼狄非的脸,发现对方依旧皱着眉,但好像嘴角动了……动了吗?没动吧?
狄非又皱着眉看了他一会,见兆辰也没别的要说的了,才叹了口气:“走吧,碎觉。”
“哦……”兆辰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jīng神了:“老伴儿你也髓吗?”
狄非的眉头快皱成个“川”了:“先不碎。你去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晚安。”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兆辰:“……”
唔。
薅呆等我闻下味儿再邹嘛。
作者有话要说:兆辰说的海淀味儿重庆话你们大概能看懂吧?能看懂的话我就尽量不加括号了,括号感觉很影响流畅度……贼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