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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回到九chūn楼,天色已经暗淡地布满星辰,楼内点点火光趁着黑夜倾盘泻出。

南和一路走得足够慢,慢到足够他把往事从腹中拿出来,嚼碎了又往里吞。说起来,又有什么是真的能让人从此无力自拔的呢,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过。老头子一向看得开。

把huáng花梨放到柜子中,又从里面拿出一普洱茶饼,南和坐到茶几上往风炉里加炭起火,面色早已恢复正常。森槐接过茶饼,用茶舀捣成粉末,心里边回想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某某传,还没给南和传打上标签,南老太爷就喊了卡。

“告诉小黎了吗?”

好吧,南老太爷不愧为南老太爷,南和传注定在男频。

“他说最晚三号能到。”说起这个,森槐有点头疼。

因为知道南和用的是公用电话,联系不上远在国外的南黎,所以知道消息后估摸着新洲那边应该还是半夜,就给南黎发了短信。

发完后才发现用的是想了想南黎用微信的可能性,觉得联系手机更稳妥,没想到还没退出聊天界面,就看到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

眼瞧着左上角的显示闪了又闪,但就是不见消息,森槐默了,他已经看上一条四年前的可以开始聊天了看了整整十分钟。

森槐已经想好等消息过来怎么好好安慰小孩的时候,左上角没动静了。直到七个小时后,森槐终于收到了南黎的这条跨洋回复,他又默了。

想起那条言简意赅的回复,他是真的信了微信是有时差的。

“森槐,”南和拿起炉上烧开的水壶,正经了神色,“我得拜托你照顾一下小黎。”

说罢,便开始温杯,置茶,烘茶,注水,拿茶筅打茶,等到茶盏中茶水水rǔjiāo融,才继续道,“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了。”

今日。

等到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森槐收到了南和的短信。

南和既决定要出去,就得离开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桃花源,投入现代社会。连个手机都接受不能,怎么去面对其他的现代科技。再者老人家出门不隔三差五报个平安,让晚辈的怎么安心,所以昨晚森槐就去给南和买了个手机,买的诺基亚,耐摔。

时间不充裕,森槐只给简单介绍了基本用途和打字方法,还得说现代社会基础设施,不过没想

到的是,老爷子虽然抗拒这些新东西,理解的倒挺快。看到南爷爷不再逃避的态度,森槐非常欣慰。

真是沉着、坚qiáng的老头儿!

至少昨天是这么想的。

看着消息框上“你自己看着办。”这六个字符加一个标点符号,森槐从未觉得南老头儿那么糟心。

偷偷看向左侧的青年,他忍不住暗暗叹息,不知道等会该怎么开口解释空无一人的九chūn楼。

短信提示音调的响,他没提,南黎也不问,车里出奇的安静。昨天唠唠叨叨一堆的司机今天咳嗽都在压着声音。

森槐刚瞄到南黎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微微蜷缩起来,就听到南黎问道。

“你好像,很忙。”

“恩?”森槐连忙转正了目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还好吧。”工作楷模是从来不会觉得忙的!

“前天看到你的短信,很意外。”

森槐不解,意外什么,自己给他发消息吗?想起那个上一条还是可以开始聊天了的页面,他开始反思这几年对南黎的“冷落”,确实,连一条新年祝福都没有。

森槐不注重那些虚的,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关系好的都离得近,平常得空出去吃个饭也会叫上一起。兄弟之间也不来那套黏黏糊糊,所以很少特意发节假祝福。一般都是你给我发了我也复制你的给你意思意思,你要不发那就谁也不碍着谁的态度。

他还真忘了,家里头有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对南黎,森槐倒不是不想联系,就是怕小孩闲自己啰嗦,就一直搁着,没想到一搁就搁了四年。要别人,他就敷衍过去了,可南黎,他不能。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的氛围,静得森槐有点坐立不安。突然,他感到一股凉风chuī了进来,侧头一看,原来是南黎将车窗摇下了一点,跟着风进来的,还有冬日里的暖阳,直直地撒在南黎的肩头,照进森槐的眼底。他看到南黎抿了抿嘴唇。

“你别想多,我平日里也是闲着的,所以一下子有消息给我比较吃惊。”没等森槐说些什么,南黎就接着话茬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忙的,没大事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你别介。”

这哪是难伺候的小祖宗,这分明是贴心的小棉袄啊,森槐心下更不好意思了,不过。

“你在国外,没有特别玩得来的朋友吗?”应该不至于吧,森槐心想,南黎虽内向了点,但也没到孤僻的程度。

“有的,你放心。不过...什么声音?”

随着车开进路口,森槐也听到了那熟悉的水泥加工声,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街道在翻新水管,吵得实在头疼,里面开不进去了,”森槐对着前面说道,“师傅,我们就在这停。”

“好,你看下表,扫码还是现钱?”

想起昨天那一口袋的零钱,森槐刚想说扫码,就看到南黎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付了款。

森槐觉得好笑“你倒是与时俱进。怎么不见你行李,是打算托运回来?”

“恩,不然没那么快回来。”

森槐和南黎一下车,就看到后边司机一脸难言之色跟在他两身后。

司机看上去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诚恳道,“兄弟,都是男人,都懂得,咳咳,要不也带上我一起?”

森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司机见他这个神色,还以为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又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婆娘说这种事情是我好她也好,日子才舒坦。你别...”

“停停停,我两就是医生,去治病的医生。”总算想起刚刚那场未解的乌龙,森槐再一次打断司机。

“啊?那,那你能给...”

“不能,你现在年纪不算大,面色也好。不过以后要真有问题,建议你去看内科,老中医可帮不了你。”

说完森槐拉着南黎就走了,他想得改改动不动就打断人的毛病了,不礼貌,教坏小孩。

“森槐,我不算是医生。”南黎看了看被松开的手腕,声音低沉。

“对对,你现在可是南大作家了,哪还稀罕当劳心劳力的医生,”森槐调侃道,转而又正经了神色,“看过书了,不错,有大家风范。”

“嗯。”南黎应道,尾音轻扬。

转过几个巷角,跨过台阶,就是九chūn。

“南爷爷,”森槐在池边停下脚步,“他说得出门去办一件事,九chūn楼不关,开着。”

“爷爷他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就好。九chūn楼,是南家的医药根基,不能倒。”

南黎看了眼用篆体刻着的三个大字,转回头对着他说“九chūn有我。”

森槐清晰得认识到,这个比他小四岁,曾经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在他一不留神间,长大了,稳重了。

再也不是当年需要他护着的的小祖宗了。

四年前。

九chūn楼内分两层,底层用作治病,楼上才是居所。青年看了眼正忙着把脉的南和,也没想过去打扰,自己有模有样的喊了声“楼上行”,就一把提溜起行李上楼。

木楼梯可能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吱呀作响,青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感觉到二楼窗□□进来的光,下意识抬起了头。

以前,青年最喜欢那架一上楼就能看到的正对着楼梯口的玉屏风,特别是在对面窗口有光she进来的时候,上面雕刻的楼阁山水会因为光线发出粼粼波光,好不惹人。

现在,少年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伏在案前不知写些什么,在青年抬眼看去的时候恰好低下头来。

少年眉间氤氲,眼底清澈如山涧清泉。

青年想着,这光是不是过亮了。

还没等青年看个真切,少年就已移开目光,再看时,少年眼里仿佛藏着北极冰雪。

小屁孩,青年心里嗤道,还当自己是高岭之花啊。

青年打量着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他,似乎是认出了什么,少年装得一副老成,眯着将要融化的冰雪,问。

“现在你是谁?”

少年声音非常好听,嗓音清润温雅,惹得青年决定逗一逗这朵高岭之花,他转了转眼珠,瞄到了桌上摆着的书。

“我一直是我,倒是小孩儿你,你在我面前可以是谁?”(注)

少年闻声一顿,片刻后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然后就这么推开了旁边的房间,跑了。

青年觉得好笑,过去拿起那本桌上的书,展开的那一页上用毛笔一本正经的写着:大会堂观影,“小孩儿字真不错,”他继续翻到扉页,用手点了点上面写着的名字。

“南黎。”

将行李放到客房后,青年忍不住,跑到南黎的房外敲门。

“南黎,你书都忘了拿呢。”

青年听到里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感觉到紧闭的房门大有焊上的气势,赶紧挽救。

“不闹你了,真的,是我的错,你开个门呗,我们重新认识认识。”

青年伏在门上,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立马站直了身体,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南黎清秀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我是森槐,你该叫哥。”

森槐笑着,眉梢一点小小的红痣飞扬着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注:“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出自《剪刀手爱德华》

南和:(坐着喝茶.jpg)

玖玖:(跪下)爷爷,我需要您!

二更!渣作者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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