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瑜想起当年的名号就浑身jī皮疙瘩,中二时期,他好像真的gān过不少烂事儿。
他想起楼上那位掏钱时的拽样,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就一小屁孩,哪儿算得上什么朋友。”
话音刚落,厨房门猛地被人推开,门沿擦着聂瑜的屁股撞在了墙上。
他捂着屁股腚连退三歩,愠怒地看向身后,楼上的房客踏着天井里的yīn影迈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
这位不算朋友的房客声音yīn沉。
“苍蝇叫太大声了,不知道门口有人。”
个死小孩。
聂瑜舔了舔唇。
四年不见,叛逆了不止一点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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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客走进厨房的时候,聂奶奶已经将整张餐桌塞得满满当当。
“来来来,快来吃饭。你第一天住进来,奶奶请你吃点好的。”她热情招呼道,“这是啤酒烤鸭,一定要蘸这个酱吃才好。这个是熏烧鹅,咱们这儿的特产,外头吃不到的!吃点狮子头,我的绝活,小瑜最爱这个!”
老人家实在,jī鸭鱼肉应有尽有,就是一片菜叶子都没。
聂瑜捧着饭碗大口啃着狮子头,嘴边鼻尖,沾的全是菜籽油。
这房客瞥了他几眼,慢吞吞地夹了块烤鸭,咬一下,嗞了一嘴的油。再吃口熏烧鹅,嚯,皮比肉还厚。他生吞了几口肉,扒了几口白米饭,搁下筷子,再吃不下。
聂奶奶堂皇地看着他,“怎么不吃了?不好吃了?”
“我夏天胃口不好。”房客看向她身后的冰箱,“有牛奶吗?”
“当然有啊。”聂瑜打开冰箱,“慡歪歪喝不喝?”
房客看着他:“慡歪歪算牛奶?”
“怎么不算了?”聂瑜背出一串广告词,“15种宜生菌发酵,甜甜的,酸酸的,锌营养,吃饭香——特别适合你这种挑食的小朋友。”
小朋友白眼一翻,扔了筷子。
“说了不准欺负弟弟,你听不懂是吧?”他祖宗白眼一翻双手叉腰,义愤填膺,“人是家里有困难了才来咱家住的,你多照顾着点能死不能啊?”
聂瑜切了一声:“他能有什么困难,财大气粗,出手挺大方啊。”
奶奶看房客一眼,不好明说什么,只能张口啐孙子:“不知道的事儿少瞎说,快二十岁的人了,跟你爹一样心智不成熟。”
得,又来了。每次骂我必带上我爹。
聂瑜低头扒饭,怨念地瞪着新房客。
新房客扫他一眼,哼一声,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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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yīn云遮蔽月亮,cháo湿闷热的空气堵塞毛孔。
这是下雨前的征兆。
房客出了厨房、穿过四四方方的天井,来到客厅门口,正撞见推拉门上挂着今年的年历,五颜六色的笔圈出了好几个日期,在旁边密密麻麻的记了些什么,字儿写得极难看。
他凑近了一瞧,辨认出了几行字。
8月1日,建军80周年。
8月5日,翠花生了四只小宝宝。
8月25日,世界田径锦标赛。刘翔!
8月30日,小屁孩住进来了。
今天,就是八月三十日。
房客转头看向厨房,暖huáng色的灯光下,一老一小正在餐桌边斗嘴,极吵闹,也极热闹。
其实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柏林宣言》发表,北斗导航卫星发she,叶利钦逝世,布莱尔辞职……年历往前翻,大至国事、小至日常,都被零零碎碎地记录在这里。众生平等,连巷子里的母猫生产也不忘记。
特幼稚,特无聊。
他摇了摇头,转身上楼。
隔了一分钟,却又跑了下来,手里多了支黑色水笔。
他摘下笔盖,将日历上“小屁孩”三个字划去,一手漂亮的行书,在下面写下了“费遐周”三个字。
他抬头看向日历上方,四个烫银数字,是那一年的年份,2007。
2007年8月30日,费遐周入住聂瑜家的第一天。
☆、梦游症之夜
晚饭后,一阵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到了深夜,雨势愈发猛烈。
第二天是育淮中学报名jiāo学费的日子,聂瑜美好假期的最后一天。凌晨一点游戏打了通关,他正准备就此躺下睡时,一道惊雷轰隆隆敲响天幕。
雨下大了。客厅推拉门的密封条老旧,不住地有风呼啸而来,发出呜呜的幽怨声。大雨冲刷屋檐、灌入天井,万年青宽大的叶子被击打得劈啪作响。
聂瑜想起天井里的这些花草,起身下了chuáng。
他们家本就是两户并成的一间房,加上位置又靠近车行道,户型略大些,天井也显得比别家宽阔。老人爱种些花花草草,但晚上睡得沉听不见雨声,全靠聂瑜照料她的宝贝盆栽。
聂瑜撑着伞走到天井,往盆栽架上盖了层蛇皮袋改的塑料布,用几块砖头压住,充当简易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