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最后一次化成人,不过是执念,不过是放不下,不过一个情。
世上没有什么会比无法拥有更令人悲伤,与其和你一起悲伤,不如我一个人带着回忆终老,不如当作从未相见。
可是,桃夭还是没舍得,即便是一瞬,或许只是一厢情愿,也愿意和老天去赌这一点缘分。迟迟不肯凋零,只是想等一个机会,在生命的最后触碰一下,即使自私,也想要去拥一个人。
我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悲,所以我提及了哪些无关痛痒的事,好让我不带着遗憾离开。我刚开始以为如若我们从不相遇,我一人也挺好。后来发现生命里,唯有你我割舍不下。若没有你,这短短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我要尽力一试,也好过从未拥有。
也许你会忘记我,忘记这个chūn天的气息,于你这不过是片刻光yīn,生命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比这值得去记住和珍惜;于我,是一生的执念。所以我自私地想着,能不能蹭一下你的温度,尽管一瞬,我也想让你记住我。
缘尽了,风停了,怀抱也空了。
忘空站在原地,还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却只有一片空白了。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悲伤,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原这未开始便注定了结束了的故事,不过是一场玩笑。
忘空突然发疯想要去捡起那些花瓣,好似收好便可以换回一个桃夭。天边雷声隆隆,大雨滂沱,立马打湿了地面,打湿了忘空的衣裳,夹杂着泪水滴在花瓣上。忘空颓废地跪坐在地上,任凭大雨如何,一动不动。
老天啊老天,可不可以用我毕生的修为去换那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我不吓他了,换我轻轻抱住他。这一生相思,我往何处说?
世事经年,忘空成了住持,双鬓尽白,有人问他是否得道,他总是摇摇头,说,有执念,不得道。
圆寂之时,他想起此生最美好的时刻,抬眼看到窗外的桃树,漫漫灼灼,一如当初。树下有人有人眉眼如初,轻笑着,彷佛在说着什么,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这世间美好之事,到底也只是一瞬间的意外。
“所以最后他们也没能相见?”南冥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
“嗯,没缘分的事情,你看这老树,最后不也是枯死了吗?”小枝丫活泼的声音跟这个故事结局极为不搭。
南冥听完之后,无意中捏了捏那枚像板栗一样的东西。
那小枝丫看到之后疑惑地问道,“那是板栗吗?你怎么不吃呢?一边听故事一边吃板栗不是正好?”
南冥听闻之后冲着小枝丫轻轻拍了一下,就像是拍过邻家小孩的头一样,“这叫櫔。《山海经》有云:历皃之山,其上多櫔,方jīng而圆叶,huáng华而毛,其实如楝,服之不忘。我用它来记录故事的。”
“大哥哥,那你记录有什么用啊?”小枝丫问着。
“因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在走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个东西,我只能通过这个去找他。可我想在jiāo给他的时候,给他讲些故事啊。”南冥笑得温和。
“那应该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吧。”小枝丫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如同八卦的女孩子一般。
南冥笑了笑,没回答。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能不能在见面的时候,把这些故事告诉他呢?或者说,不知道要存多少个故事才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这个人。
“那你是要去历皃山嘛?”
“嗯。”
歇了一晚之后,朝阳一出南冥便要走向下一个地方。
回头一看,那小枝丫不知何时化成了孩童模样,靠着那老树睡得正香呢。南冥顿了顿于心不忍地给他轻轻披上了一层蓑衣。
匆匆离去。
故事一 不死树1
那晚南冥又梦见了那个人。
依旧是那花海,可那晚那个人已经停住了奔跑,好像在喃喃细语些什么,南冥想听清却听不清楚。南冥反反复复梦到的那个场景原来是他们初遇的场景,可是和初遇却有着深刻的不同,说不上来哪不对,可就是哪不对。
似乎印象里那个人不会这么冷漠地对待身后的自己。
可在梦里,只要能见到背影南冥依旧很开心。
南冥在梦中好似被水弥漫过鼻息,窒息感将他紧紧困在中央,想逃离可又想触碰,不过无法逃脱,无法触摸。
“你收集够故事,就能找到我了。”那人说话声音却消散在了风里。
就在那人要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差一点就能看见那人的面容。
梦却一下子醒了。
南冥醒过来才发现,是有人拿水从头浇上来泼醒了正在睡梦之中的自己。睁开眼睛时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不知是谁家的小娃娃,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南冥看着眼前这小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凑上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啊——!”
那小娃娃也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像是有人听见了那小娃娃在哭,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开始哄那小娃娃。南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采药人,跟自己是遇到同行了啊。
待仔细看清楚了两人的相貌之后,才发现这两人长得甚是清秀。
那小娃娃也不过是总角的模样,一双眼睛水灵得出奇,黑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在那双清澈的眼白里打转,看着是活泼可爱古灵jīng怪,十分惹人怜爱。而那采药人也是整个人在阳光照she下,有些透明地在发光一样,正在哄着那小孩子。
那小孩子明明是已经没在哭了,采药人越哄却哭得越厉害,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那采药人。
分明是在装哭。
南冥一下子识破了这小孩子的伎俩,却看着那采药人耐心哄着,不由得戳破道,“喂,那小孩别假装哭了,你刚刚往我脸上倒水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采药人愣了一愣,看了看南冥转过头疑惑地向那小娃娃问道,“这附近也没有河啊,你哪来的水?”
“口水...”那小孩子腼腆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
一时间,万物无言。
清早chūn意也不过正盎然,山林间树木郁郁葱葱,也不乏新芽在阳光穿透之下微微透明发光,山林中有风chuī过,树叶的细微沙沙声总是格外舒心。
倒也不安静。
正如夏天的蝉鸣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是那年轻人,他一路跟随南冥喋喋不休地道歉。南冥正在赶路,平日里本就不希望人打扰。最开始南冥还回头好脾气地说着不打紧的,可那年轻人依旧不依不饶的,那身边的小娃娃倒是意外地安静,自己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任由着年轻人替自己道歉。
这么看来这年轻人倒是很宠这孩子。
再后来南冥就不理会他了。
终于在长时间的忍耐之下,南冥忍不住爆发了。
“我都说百八十次不打紧的了,你怎么就这般啰嗦。”南冥不耐烦地蹙深了眉头,没好气地回头说着。
可就在南冥回头看那年轻人的瞬间,怔住了,这人,不对劲。
那年轻人的眼瞳变得涣散,整双眼睛里只有眼珠,却完全看不见眼白。就像是被黑夜蒙上了一层黑布,挥之不去,在那张煞白的脸上尤为可怖。
南冥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控制不住自己连连惊叫后退,“啊——!”
那小孩此时却极为冷静一扫天真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带着一丝轻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也不过如此。”
南冥被一个小娃娃蔑视之后,心中十分不忿,咬牙切齿。只得“你你你”你半天没你出来。
那小娃娃极为平淡地说着,“他一会儿就会睡着了。”
南冥愣了愣。
他看着那小孩子,居然有些失神。
那孩子的目光中分明住着一个与外表年纪极不相符的灵魂,在晨光之中有着不可明说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