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顿了顿,“……哪家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总觉得陆闻鲤眼中意味深长,“下次让徐庭带你去看阿姨。”
也就是说,他以后只能在徐庭的监视下才能探望他妈?这算什么,变相软禁?霍燃心中一紧,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把面前这个衣着得体的男人撕碎,像恐怖悬疑电影里那样,出其不意地掏出铁锤把陆闻鲤的脑壳砸得粉碎,在一地的鲜血和死肉中得意洋洋地谢幕。
但只有一秒钟。
一秒钟后,霍燃重新低下头,尝到嘴里渐渐弥漫的铁锈味,左手无意识地抚上左耳耳垂,
“谢谢陆总。”
陆闻鲤从不允许他在后山别墅留宿,偶尔做的晚了,会让他吃完早餐,再由徐庭送他去上班,霍燃平静地穿裤子,穿鞋,他这段时间越来越瘦,肋骨不健康地凸出,上班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腱子肉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白斩jī似的身材,不理解陆闻鲤哪来的“兴趣”,听见背后人说,
“霍燃,有一点你得一直记住,你生下来就活该是这条命,就活该高中被我霸凌,活该进陆氏上班,活该白白被我操,你的命运,从来就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明白了吗?”
霍燃没回答,他在陆闻鲤看不见的角度平静地勾了勾嘴角,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徐庭早在门口等候——陆闻鲤悉心教导七年的高级秘书,经手的所有项目,或者人,无一不被安排得滴水不漏,其中理所当然包括霍燃。
看见他出门,徐庭推了下金丝眼睛边框,露出了一个得体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明明对方长相俊秀,行为得体,霍燃却背后一凉,这种感觉再次和他第一次从后山别墅回市区,见到徐庭给他当司机时重合,他总觉得徐庭像某种两栖冷血动物,在他看不见的yīn暗处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企图在某个拐角,毫无防备处置人于死地。
不过这只是霍燃的想象——而他的想象力一向过于丰富——眼下这人彬彬有礼地为他拉开车门,“霍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
霍燃就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的问题。
等徐庭平稳地将车驶入夜色,霍燃整个人好像抽光了所有jīng力似的蜷进后座,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把昨晚的事情捋明白。
……
面前的人虽然一身融进夜色的黑,但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好像暖阳般柔和明媚,霍燃仿佛久在yīn暗角落突然走进白昼,一瞬间被刺得后退几步。
辛恪顺势走进来,摘下遮阳帽,显出极其漂亮jīng致的五官,嘴角勾起,和弯起的凤眼描出一个碎玉焚锦的笑。
那笑容实在太过灼然华丽,让人联想起中学语文里学过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漫山遍野,开得无边烂漫。
还挺好看的,霍燃漫无边际地乱想,不过他在人前一向装得人模狗样,规规矩矩地带着辛恪转了整间公寓,
“一楼有两间卧室,二楼是书房和阳台,我住的是这间,你如果不满意也可以换。”
“不用换,挺好的。”辛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个行李箱,里面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娴熟地抖开自带的chuáng单。
霍燃:“……”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有点粗糙?
他想起还有个大篓子要收拾——目前这状况自己想安静地嗝屁肯定是不行了,他希望隔个三五天再被人发现,那时谭翠竹女士还有其他的一切都已经像水似的悄然流走,不留任何痕迹,他并没有兴趣让室友大清早看见自己冰凉的身体,紧随其后的医生,警察,还有很可能yīn魂不散的,陆闻鲤。
霍燃转身离开,准备给李医生发个短信让他早上先不要去霖市,再把艾司挫仑收拾好——将来说不定还要用,再像蚂蚁搬家似的找医生开就太麻烦了。
等他抱着几包不明白色药片,想悄无声息地溜回卧室时,才发现辛恪双手jiāo叉在胸前,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霍燃这才看清辛恪的五官,少见的狭长凤眼,眼尾上吊,似笑非笑,即便在劣质白炽灯的照she下,也像星辰似的明亮,好像里面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你拿的是什么?”
霍燃扬起手,
“维生素片。”
辛恪笑了一下,霍燃突然有些心虚——其实没必要,这年头没点jīng神问题谁还敢说自己是给资本打工的朴素的劳动阶级——他画蛇添足地补充,
“最近口腔溃疡,呵呵。”
辛恪配合地点头,“其实你可以多吃点水果。”
霍燃适时露出肉疼的表情,“太贵了。”
虽然对他来说确实挺贵的。
辛恪挑挑眉,“你在哪上班?老板这么克扣,让下属连水果都买不起。”